泪,流在心里
凄冷的冬夜,空气似乎也凝固成苍白色的了,骤然的一 声嶂啕人哭把我从睡梦巾惊醒了。一种预感像电流般击穿了 混沌的心境,惨惨的,白亮亮的。 “华儿,你爷爷……”妈妈的双眼红红的,泪流满面。我 可从来没见过她这样悲伤啊。
我最亲爱的爷爷死了,他悄悄地走向了另一个世界,然 而,我没流泪。^ 阴暗潮湿的阁楼里,还会有张苍老的面孔面对着蓝天吗? 墙根下的虫儿,还会昕到那忧郁悲哀的叹气声吗?唠叨个没 完的妈妈,还会紧绷着脸说爷爷“老不死”吗?……哦,不 会了。
爷爷瘫了,整天恹恹地躺在床上。他的脸像是迟眷的黄 昏,笼罩着浓重的不散的愁云;他浑浊昏花的老眼里是一片 茫然无际的黄色沙漠。
“爷爷,你不害怕么?老鼠会咬人的。”我认真地问。胡 子花白的爷爷像个老寿星,翕动着干瘪的嘴唇:“哦,爷爷不 怕,人老了,什么都无所谓了,你还小,你不懂哇。”爷爷笑 了,那片黄色的沙漠却溢出,冰凉冰凉的泪水,流过了他的 脸颊,流到了他的心里……
我不明白妈妈为什么对爷爷总是冷眉冷眼的。爸笆呢,患 了 “气(妻)管炎(严V’,什么都听妈妈的。“七老八十的人 了,早就该归天了,还赖着不走。” 肃穆庄严的灵棚支起来『,苍凉凄厉的唢呐声划破了静 寂,连空气都震颤起来,沾亲带故的济济-堂。花圈、挽联, 还有在寒风中摇晃的白色灯笼。满眼琪叠的人形,满耳呜咽 的哭声。几十米长的由布被抽成条条块块,捆在腰间,扎在 头上,烛光闪烁,惨甴的孝衣,蜡黄的脸……
爷爷的遗像挂在堂屋的正中,他的胡子花白花白,像老 寿星,他的笑多么慈祥和欣慰啊〗然而,我於明看见,那片 黄色的沙漠溢出了冰凉的泪水,流过我的脸颊,流到我的心 里……记得我最后一次叩响阁楼的小门时,再听不到爷爷那 欢欣的话语。爷爷躺在床上,气息微弱,他已有好几天滴水 未进了。我端起妈妈给我做好的煎鸡蛋和温热的鲜牛奶,向 爷爷床前走去。全然不顾气急败坏的妈妈在后面跺着脚大喊: “贱种!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爷爷就那样馱默地离丌了人世。
葬礼隆重地开始了,唢呐起劲地吹,一声高过一声。花 圈、挽联摆满了院子。好气派,好热闹。爷爷被抬进了漆黑 的棺材里。他穿着肥大簇新的寿衣,脸上的表情极其安详平 静。我想起了爷爷生前那补了又补、缝了又缝的破旧不堪的 衣服。
披麻戴孝的人们哭得昏天黑地,哭声此起彼伏。妈妈悲 恸欲绝地跪在棺材边叫着:“笆爸呀,我的好爸爸呀,你就这 么走广吗……”爷爷活着时,他何曾见过妈妈的一丝笑脸呢? 又何曾昕过她句温暖贴心的话语呢?为什么生前没有得到 的,死后都得到了?
“这老汉死得有福气啊,啧啧,有这么孝顺的儿媳妇哟
“就是,咱还是头次看到这么隆重的丧事哩;人家到阴间 也舒舒坦坦,高高兴兴的……,, 两个老人议论着。
该做的事都做了,烧纸、磕头,看棺材入上。最后,所 有来吊丧的人都一块儿来我家吃饭。在雪亮的灯光卩,人们 吃喝谈笑,猜拳行令,热闹异常,再也没有那催人泪下的恸 哭声了。妈妈满脸笑容,来来回回地应酬着客人。、 深夜,爸妈在灯下点钱。“净收回400多呢。我早就说过, 吃不了亏的。”妈
妈喜滋滋地说。
“就是,本大利也大。”爸爸附和地笑着说。 了是我什么都明白了。 酸涩而哀伤的泪水哟,在心底默默地流淌,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