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０１３年１月 重庆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Ｃｈｏｎｇｑｉｎｇ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ｏｆ Ａｒｔｓ ａｎｄ Ｓｃｉｅｎｃｅｓ（Ｓｏｃｉ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ｓ Ｅｄｉｔｉｏｎ） Ｊａｎ．２０１３ Ｖ０１．３２ ＮＯ．１ 第３２卷第１期 在译诗与新诗之间的思考 一读熊辉的《五四译诗与早期中国新诗》 谭桓芬，颜同林 （贵州师范大学文学院，贵阳５５０００１） 【摘要】《五四译诗与早期中国新诗》一书以界定五四译诗的时代特质为切入点，不仅将翻译诗歌研究的注意力 放在语言和技巧层面上，还从翻译对诗歌文本的选择、传播、接受和影响等重要问题上进行了探讨，创新性地提 出了“潜译诗”的概念及与其时新诗创作的互动关系。其书的特色是主题明确、立意高远、文风简洁、考据充实。此 外该著作专门谈论了五四前后译诗对中国新诗的影响，为文学比较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与空间。 【关键词】《五四译诗与早期中国新诗》；“潜翻译”；交往行为理论 中图分类号：Ｉ２０６ 文献标志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３—８００４（２０１３）０ｌ一０１２４—０４ “在我国现代文学的形成、发展中，受到外国文学的很大影响。其中，翻译 在文学媒介、实现影响方面所起的作用是极其明显的。”＿Ｉ 因此从鸦片战争前 夕到新文化运动前后近百年的中国近现代翻译文学，一直受到学界的关注。 １９２９年出版的陈子展著《中国近代文学之变迁》，作为率先提出“近代文 学”概念的文学史著作，即于全书九章之中首辟“翻译文学”一章。可见近代文 学学科创建伊始，翻译文学就成为有机组成部分并且占有相应的重要位置。 复旦大学编著的建国后第一部《中国近代文学史稿》，亦特设“翻译文学” 一章。阿英编《晚清文学丛钞》六种，收入《域外文学译文卷》和《俄罗斯文学译 新时期以来问世的四种近代文学史，均设“翻译文学”专章予以系统评介； 文卷》两种。 １９９０年起《中国近代文学大系》陆续出版，其中《翻译文学集》三卷２００万字， 以全书十分之一篇幅，集中展示了近代翻译文学的整体面貌和突出成就，也 收稿日期：２０１２—０５—３０ 基金项目：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后期资助项目“外国诗歌的翻译与中国现代新诗的文体建 构”（项目号：１０ＦＷＷＯ０５）阶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简介：谭桓芬（１９８４一），女，湖南湘潭人，研究生，主要从事译介学研究；颜同林（１９７５一）， 男，湖南涟源人，教授，文学博士，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ｌ２４ 为此后的纵深研究奠定了文献基础。 究的注意力放在语言和技巧层面上，更是从翻译 其次。从文体而言，中国近现代翻译文学主要 由翻译小说、诗歌、戏剧、散文及童话寓言等构成 完整体系，虽然其中翻译小说数量最大，特色最 著，成就最高，但却以翻译诗歌时间最早，既开近 对诗歌文本的选择、传播、接受和影响等重要问题 上进行探讨，甚至创造性地提出了“潜译诗”的概 念及与其时新诗创作的互动关系。 《五四译诗与早期中国新诗》具有以下三个鲜 明的特点： １．主题明确、立意高远。整本书分为六个部分， 现代翻译文学之先河，又以总体成就仅次于翻译 小说而占有突出位置。关于翻译小说、诗歌、戏剧、 散文等分类研究 已有零星成果不时问世，尤以对 翻译小说的研究成就最为可观；关于翻译文学与 各个部分分而不散，共同主题是昭示五四译诗与 早期中国新诗的关系，以及在译诗影响下新诗是 文学变革之关系的专题研究，尚处初始阶段。成果 甚微。总的来说。近代翻译文学研究领域虽然没有 持续形成热点，但可喜的是一直不断地推出新的 成果。 外国诗歌的翻译是民族诗歌文体的重要组成 部分，是新诗文体中最先被人们认同和接受的形 式，彰显了早期中国新诗形式建设的成就，在和古 诗词的对抗中帮助新诗确立了文体地位。诗歌的 翻译体是外国诗歌在异质文化语境中的存在方 式，它使原作在译人语国中延续了艺术生命。 熊辉研究的“五四译诗与早期中国新诗”，即 为其中重要问题之一。其著述《五四译诗与早期中 国新诗》（人民出版社，２０１０年版）凝聚了熊辉在译 诗与新诗之间的许多学术思考。 中国新诗的发生和发展是既相联系又相区别 的。“西方文学对中国文学创作的影响主要是通过 翻译的中介而实现的。”［２＝五四译诗与早期中国新 诗两者的关系，在２０世纪后半叶成为学术界的一 大热点。但是到目前为止，多数的理论研究仍从民 族文化外因来谈译诗与早期中国新诗，不能很好 反映两者的关系。熊辉在承认新诗发生是民族文 化内因所致的前提下，指认出译诗对中国新诗的 发展产生了深刻影响。 在这部著作中，作者以界定五四译诗的时代 特质为切人点，从语言、形式、创作等维度深人探 讨和研究了五四译诗对早期中国新诗的影响。该 书的“新”，不是以拼凑新名词、新套路哗众取宠， 也不是靠怪异、晦涩的推理故作高深，而是在用全 新的学术眼光对研究对象进行了多种视角的实实 在在的史料梳理和发掘。熊辉不仅将翻译诗歌研 怎样确立自己的文体地位的。在著作的第一部分， 作者首先对文学社团及其刊物上的译诗进行了梳 理，以详细具体的资料介绍了五四时期的译诗热 潮。其次从翻译的角度去考察早期主要的１３位诗 人和湖畔诗人的作品中存在的译诗痕迹。这种梳 理方法具有创新特征。从影响对象的角度为探讨 五四新文化语境中的译诗奠定了基础。 第二部分从语言上探讨了五四译诗与早期中 国新诗的关系。文学和诗歌的变革往往首先是语 言形式的变革，而这种变革需要借助于翻译。尤其 是在五四前后中国古老的传统经受前所未有的内 在危机、文言的生命变得衰竭．而新的语言力量挣 脱和涌动之时。五四时期人们对译诗语言的认识 较清末有了根本性的变化，白话文不仅成为译诗 和创作的主要语言。而且人们从思想层面上深刻 认识到采用白话译诗的必要性和必然性。“白话 化”成为五四时期译诗的语言标准，熊辉认为对五 四译诗与早期中国新诗语言欧化的认识已经不再 仅仅是影响和被影响的关系。而是从汉语自身的 兼容性和发展的可持续性方面重新认识了欧化问 题。在此基础上，他甚至以单节的篇幅论述了日语 对早期中国新诗语言的影响。他说：“中国新诗语 言的欧化是中国社会思想观念在文学上的体现。 中国新诗的欧化主要体现在语言上．一是因为新 诗语言需要承载并表达许多从国外输入的思想观 念，再则新诗语言自身的匮乏贫弱需要从西方语 言中汲取营养。” 其中包括欧化、日化对中国新 诗语言的正面影响，也包括负面因素。第三章作者 另辟蹊径，以传统诗歌形式中所没有的自由诗、现 代格律诗、散文诗、小诗以及叙事长诗为例，从相 对微观的角度论述了外国诗歌对中国新诗各种体 式造成的影响。本章的创新性体现在从翻译自身 １ ２５ 的困境和中国新诗发展需要上去认识译诗对中国 新诗的影响，突破了那种只注重从模仿层面来论 述新诗形式根源的窠臼。第四章讨论了译诗对中 国新诗创作的影响。翻译新诗为中国新诗的创作 实践注入了活力，但译诗对创作实践的影响因为 创作主体的多元性而呈现出复杂性。五四时期的 诗人由于接受了不同的外国文化而具有各自特殊 的写作背景，仅就接受译诗的影响而言，部分诗人 直接阅读并翻译了外国诗歌，译诗对他们的创作 影响主要停留在翻译过程和思维转换上，而没有 实在具体的译诗文本对他们造成影响。这部分人 中自然包括参与翻译实践的诗人．因为他们在翻 译诗歌的同时也可能会阅读别人翻译的诗歌。因 此，为了避免先前相关研究的笼统性，作者首先在 整体上论述了翻译诗歌对新诗创作的促进，然后 分别论述翻译诗歌对译者和非译者诗歌创作的影 响，进一步说明五四译诗对中国新诗产生的多层 面的影响。第五章讨论了潜在译诗对早期新诗创 作的影响。“潜翻译”是作者提出的一个新的名词， 他认为这是影响中国早期新诗创作最主要的翻译 类型。第一节系统地探讨了潜翻译是一种客观存 在的翻译样式。第二节探讨了潜翻译成了潜在译 者诗歌创作的一种手段，潜在译诗影响了早期译 者的创作而在其作品中留下了它的痕迹。第三节 以胡适、徐志摩、闻一多、李金发为个案来分析潜 在译诗对译者创作的影响。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了解到五四时期的翻译 诗歌无论是在语言还是句式上。或是在诗体形式 和创作上，都对早期新诗的发展产生了深入而全 面的影响。第六章作者分别从五四译诗与早期新 诗文体地位的确立、五四译诗与早期新诗形式观 念的更新、五四译诗与早期新诗的现代性三方面 探讨了译诗在整体上刷新了中国新诗的观念，帮 助贫弱的中国新诗确立了文坛地位。 ２．文风简洁、考据充实。这是一本义理、考据、 辞章兼备，思想性、科学性、可读性统一，有新材 料、新观点，有吸引力、感染力的著作。作者充分占 有原始史料 以史实为依据，与历史形成同构关 系，又让人感受到他所保持的距离，避免了被史料 所淹没的风险。在此基础上对史料进行归纳总结， 不盲从也不意气用事，而是或纠偏补阙，或去伪存 Ｉ２６ 真，有破有立。全书绝大多数章节在史料的基础上 都有新发现与真见解。此外，全书洗练灵动、简 洁朴素的叙述语言也值得称道。可以说。熊辉是以 诗人之笔在写书，因而特色鲜明。 这本书在写作风格上，主要采用了对比的写 作方法，通过比较，使译诗对各派、各家、各刊物的 影响明白可鉴。比如以胡适、徐志摩、闻一多、李金 发为例分析潜在译诗对译者创作的影响时都有意 识地加以比较、对照。即使是在介绍同一诗歌流派 的不同译者时，也进行有意识地观照、对比。同时， 在译诗发展的时空中，对不同国家的语言对早期 中国新诗语言的欧化情况，也存在着对比的痕迹。 尤其重要的是，潜在译诗对不同作家的影响差异、 得失，作者同样也进行详尽的比较。 ３．综合运用了众多的研究方法 先前学界对 翻译诗歌的研究主要借用了国外翻译的语言学理 论，这种翻译理论普遍将翻译看作是两种语言的 等值替换或信息转换，从而将翻译研究的注意力 集中到语言和技巧层面上。而熊辉采用了翻译研 究的转向这一新的翻译研究范式，对翻译诗歌的 研究不止停留在语言和技巧的层面，而是从文化 研究的高度上来考察翻译诗歌在译语国文化中的 变化以及它对译语国文化的影响等问题，更是考 察了翻译与政治、历史、经济与社会制度之间的关 系。在这一研究方法的指引下，译诗的翻译目的、 制约译诗翻译的因素、译诗对我国新诗的影响、译 诗对我国新文化的影响等问题的研究便成为了本 书的重要内容。其次，在比较文学媒介学的基础上 产生的译介学，为熊辉研究翻译诗歌提供了新的 视角和方法。译介学作为比较文学研究的一个分 支．专门研究比较视野下的文学翻译活动和翻译 文学，从而使翻译诗歌的研究有了学理和方法上 的归宿。由于译介学主张对文学翻译进行文化研 究．因此本书对翻译诗歌文本主要从文化的角度 进行评价：由于译介学将“创造性叛逆”作为文学 翻译的重要现象．因此熊辉在分析译诗对中国新 诗文体的影响时重点论述了译诗形式的“变形”以 及这种变形在译语国读者看来的合文化性：由于 译介学注重翻译文学的归宿，因此，他在书中一再 声明译诗不仅影响了新诗，而且参与构建了新诗 的成就。最后，著者还借鉴了哈贝马斯的交往行为 理论。“从相互理解的机能的角度看．交往行为是 达、新诗形式、创作等方面的影响．有不少创新之 用来传播和更新文化知识的：从协调行为的角度 处，对学界进一步认识翻译文学起到了一定积极 看，交往行为起着社会整体化和创造团结互助的 的作用。学界以前研究译诗仅停留在译诗的标准、 功能；最后，从社会化的角度来看，交往行为是为 语言、形式以及和原作的比较上，译诗的影响研究 了造就个人独有的特征和本质。”Ⅲ４ 交往行为理论 比较薄弱，此书专门谈论了五四前后译诗对中国 从下面几个方面为熊辉的翻译研究提供了理论： 新诗的影响，这为我们从事文学研究提供了新的 一是翻译须以作者主题的可知性为前提．翻译的 视角，更为以后的相关研究打开了一个具有很大 目的是达到不同文化之间的相互理解。二是在翻 增长性的学术空间。 译研究中必须深刻理解交往行为理论的主体间 参考文献： 性，也就是说译诗研究必须注意译者与文本作者 之间的主体性关系。三是翻译应成为交往实践的 ［１］廖鸿钧．中西比较文学手册『Ｍ】．成都：四）ｌ１人民出版 杜．１９８７：１０３． 一项基础性训练。这涉及到翻译的文化交际和文 化桥梁作用，这就能从另一个侧面说明译诗存在 ［２］ 高玉．现代汉语与中国现代文学【Ｍ】．北京：中国社会科 学出版社，２００３：１８５． 的必要性和可能性．以及其在文化交流中的积极 ［３］ 熊辉．五四译诗与早期中国新诗［Ｍ】．北京：人民出版 作用，也涉及译诗对中国新诗的影响和对中国社 社．２０１０：８５． 会的影响。 ［４］谢天振．翻译的理论建构与文化透视［Ｍ］．上海：上海外 总之，熊辉的《五四译诗与早期中国新诗》从 语教育出版社。２０００：７３． 五四的语境中去探讨译诗对中国新诗在语言表 责任编辑：罗清恋 Ｔｈｉｎｇｋｉｎｇ Ｂｅｔｗｅｅｎ ｔｈｅ Ｐｏｅｔｒｙ Ｔｒａｎｓｌａｔｉｏｎ ａｎｄ ｔｈｅ Ｎｅｗ Ｐｏｅｔｒｙ ——Ｒｅａｄ Ｘｉｏｎｇ Ｈｌｌｉ’Ｓ“Ｔｈｅ Ｍａｙ Ｆｏｕｒｔｈ Ｐｏｅｔｒｙ Ｔｒａｎｓｌａｔｉｏｎ ａｎｄ Ｔｈｅ Ｅａｒｌｙ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Ｎｅｗ Ｐｏｅｔｒｙ’’ ＴＡＮ Ｈｕａｎｆｅｎ ＹＡＮ Ｔｏｎｇｌｉｎ （Ｍｏｄｅｒｎ ａｎｄ Ｃｏｎｔｅｍｐｏｒａｒｙ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Ｇｕｉｚｈｏｕ Ｎｏｒｍａｌ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Ｇｕｉｙａｎｇ ５５０００１，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Ｔｈｅ Ｍａｙ Ｆｏｕｒｔｈ Ｐｏｅｔｒｙ Ｔｒａｎｓｌａｔｉｏｎ ａｎｄ Ｔｈｅ Ｅａｒｌｙ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Ｎｅｗ Ｐｏｅｔｒｙ”ｄｅｆｉｎｅｄ ｔｈｅ ｅｒａ ｃｈａｒａｃｔｅｒｉｓｔｉｃｓ ｏｆ ｔｈｅ Ｍａｙ Ｆｏｕ￣ｈ ｐｏｅｔｙｒ ｔｒａｎｓｌａｔｉｏｎ ａｓ ａ ｂｒｅａｋｔｈｒｏｕｇｈ ｐｏｉｎｔ．Ｉｎ ｔｈｅ ｂｏｏｋ，Ｘｉｏｎｇ Ｈｕｉ ｎｏｔ ｏｎｌｙ ｆｏｃｕｓｅｄ ｏｎ ｌａｎｇｕａｇｅ ａｎｄ ｓｋｉｌｌ ｏｆ ｐｏｅｔｙｒ ｔｒａｎｓ— ｌａｔｉｏｎ，ｂｕｔ ａｌｓｏ ｄｉｓｃｕｓｓｅｄ ｔｈｅ ｒｅｑｕｉｒｅｍｅｎｔ ｉｎ ｔｒａｎｓｌａｔｉｏｎ ｔｏ ｐｏｅｔｙｒ ｔｅｘｔ ｓｅｌｅｃｔｉｏｎ，ｃｏｍｍｕｎｉｃａｔｉｏｎ，ａｃｃｅｐｔａｔｉｏｎ ａｎｄ ｉｎｆｌｕｅｎｃｅ ｉｎ ｔｒａｎｓｌａｔｉｏｎ．Ｅｖｅｎ ｍｏｒｅ．ｈｅ ｃｒｅａｔｉｖｅｌｙ ｐｕｔ ｆｏｒｗａｒｄ ｔｈｅ”Ｐｏｔｅｎｔｉａｌ Ｐｏｅｔｒｙ Ｔｒａｎｓｌａｔｉｏｎ’’ｃｏｎｃｅｐｔ ａｎｄ ｔｈｅ ｉｎｔｅｒａｃｔｉｖｅ ｒｅｌａｔｉｏｎｓｈｉｐ ｏｆ ｎｅｗ ｐｏｅｔｙｒ ｃｒｅａｔｉｏｎ ａｔ ｔｈａｔ ｔｉｍｅ．Ｔｈｅ ｃｈａｒａｃｔｅｒｉｓｔｉｃｓ ｏｆ ｔｈｉｓ ｂｏｏｋ ｃａｎ ｓｕｍｍａｒｉｚｅ ｉｎｔｏ ｆｏｕｒ ｐｏｉｎｔｓ：ｃｌｅａｒ ｔｈｅｍｅ；ｈｉ ｇｈ ｃｏｎｃｅｐｔｉｏｎ；ｃｏｎｃｉｓｅ ｓｔｙｌｅ；ｓｕｂｓｔａｎｔｉａｌ ｔｅｘｔｕａｌ ｒｅｓｅａｒｃｈ．Ｗｈａｔ’Ｓ ｍｏｒｅ，ｔｈｉｓ ｂｏｏｋ ｓｐｅｃｉａｌｌｙ ｄｉｓｃｕｓｓｅｓ ｔｈｅ ｉｎｌｆｕｅｎｃｅ ｏｆ ｐｏｅｔｒｙ ｔｒａｎｓｌａｔｉｏｎ ｂｅｆｏｒｅ ａｎｄ ａｆｔｅｒ ｔｈｅ“Ｍａｙ Ｆｏｕｒｔｈ Ｍｏｖｅｍｅｎｔ”ｕｐｏｎ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ｎｅｗ ｐｏｅｔｙｒ ｔｈａｔ ｐｒｏｖｉｄｅｓ ａ ｎｅｗ ｐｅｒｓｐｅｃｔｉｖｅ ａｎｄ ｓｐａｃｅ ｆｏｒ ｃｏｍｐａｒａｔｉｖｅ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 ｓｔｕｄｙ．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ｔｈｅ Ｍａｙ Ｆｏｕｒｔｈ Ｐｏｅｔｒｙ Ｔｒｎａｓｌａｔｉｏｎ ａｎｄ ｔｈｅ Ｅａｒｌｙ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Ｎｅｗ Ｐｏｅｔｙｒ＞＞；“ｐｏｔｅｎｔｉａｌ ｔｒａｎｓｌａｔｉｏｎ”；ｃｏｍｍｕｎｉｃａｔｉｖｅ ａｃ— ｔｉｏｎ ｔｈｅｏｒｙ １２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