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动物语言到人类语言的进化?刘小涛何朝安[中图分类号]BS(上海大学社会科学学院哲学系上海200今抖)(复旦大学哲学学院上海204330)[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一8562(2010)肠~5x巧3一07一两种语言起源论8世纪末的欧洲,凡自认对语言有些考虑的人们,仿佛无不想就语言的起源发表点看法\"卢梭!1赫尔德!洪堡特尤其做得出色\"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仅就反对语言神授说而言,他们功绩甚伟\"不过,囿于诸多原因,他们为语言起源提供的正面解释尚有些粗疏的地方\"这原因之一,我们以为,是这些前辈都无缘得见达尔文的5物种起源6,也因此缺乏一个构成对人与自然的现代理解的核心概念)进化\"即便有了5物种起源6提供的解释模式,人们关于语言的起源!语言的本质等问题也并未达成一致意见\"比如,有学者强调语言结构在语言研究中的优先性以及共时性研究的重要性,而索绪尔一贯认为,/语言起源的问题并不像人们一般认为的那么重要\"它甚至不是一个值得提出的问题0\"川对于那些青睐行为主义框架的语言学家来说,语言不过是一个随时准备在刺激下做出反应的行为倾向系统\"动物的交流系统和人类的语言被认为并无本质区别,只不过人类语言稍显复杂些而已\"行为主义纲领在语言领域的应用,乔姆斯基评论说:/没有对我们理解语言的本质及其使用提供任何有意义的进步0\"1.2不过,行为主义者的实证精神同样削弱了人们对语言起源问题的关注\"20世纪80年代以来,认知科学的发展以及一些自然科学研究成果的出现,让一些语言学家和语言哲学家重新拾起了关于语言起源等问题的兴趣\"新颖的论证和有趣的见解不断见诸文献\"这些见解的大部分来自于两种较为响亮的声音:其一,是乔姆斯基倡领的生成语法研究,其观点偶或被人们称为/本质主义0(尽管乔姆斯基并不这样称呼自己的理论);其二,是通常同进化论相联系,准确地说,是现代综合进化论在语言领域的应用,本文统称之为/语言进化论0\"一般认为,这两种理论为语言提供的某些解释难以相容\"在双方提供的信念之间做出选择,就因而成为一件严肃的事情\"关于语言起源的某些子问题,恐怕是人类永远都无法回答的了\"因此,这里不打算为语言起源提供一个全面的见解\"我们想做的,仅仅是要对/从动物语言到人类语言的进化0这个观点做些评论\"在大多数哲学家已被裹挟进自然主义纲领!/语言进化论0已深人人心的情况下,我们以为,人们忽视了乔姆斯基观点中某些重要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对于我们思考语言起源或者是语言的本质,都富于教益\"二乔姆斯基反对语言进化论的理由/语言进化论0一词,本文指的是依据进化论来解释语言的起源或者语言的本质的理论\"一般来465哲学动态62010年第6期说,新达尔文主义者相信,语言是人类在自然选择的压力下通过进化获得的生物遗传特征,而/对复杂生物结构之起源的唯一成功解释是自然选择理论0\"1.]在更早些时候,波普尔曾将语言进化论简洁地表述为)/从动物语言到人类语言的进化0\"[]波.普尔的这个旗帜性说法至少蕴含两个意思:(l)人类语言起源于动物语言;(2)人类语言和动物语言都是一种交际系统,并且在某些功能上是一致的\"川这样理解,上述说法实际上就构成了对语言起源和语言本质的双重回答\"或许,还应该补充一点,即新达尔文主义者都将自然选择看做是促使语言进化的动力机制\"波普尔并不觉得语言的进化论解释需要辩护,并且,他还希望从语言的进化论解释中获得些一般性原则,以便为知识的客观性提供解释(人类知识作为长期进化的产物)\"暂不去理会波普尔理论的其他方面,这里,我们关心的是,为什么乔姆斯基不赞成这样一种进化论解释?当乔姆斯基否认语言进化论能够解释语言之起源时,看起来,问题的实质关涉两方面:(l)的本质究竟是怎样的?(2)本立场出发,阐述清楚这两个要点\"语言进化论的解释是否能够应用于语言?接下来,我们要尝试从乔姆斯基的基尽管乔姆斯基的基本方案旨在对语言知识的本质和来源进行探究,希冀以之刻画语言能力并达致描述的充分性和解释的充分性,因而甚少讨论语言的起源\"不过,从他的基本思路,以及一些零星的表述都可以读出他对语言进化论毫不掩饰的敌意\"一般认为,自然选择理论至少有这样两个核心观点:(l)适应环境的需要促使生物进化;(2)进化的进程是渐进式的\"按我们的理解,一个语言理论要能被冠以/达尔文主义0,至少也需要承认:(l)语言(进化论者心目中的生物结构)的进化也是人适应环境的产物;(2)存在一个从低级到高级的语言进化过程\"乔姆斯基对这两点都提出了质疑\"乔姆斯基关于语言的诸多思考,始于所谓的/柏拉图问题0以及由之牵引出来的/刺激贫乏论证0\"他指出,人类语言的结构非常复杂,要让小孩在/刺激贫乏0的情况下,通过类比!模仿等手段在短短数年内学会一门语言,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因此,在儿童的大脑里,必然有一套由基因携带的内建(bulh一in)的/普遍语法0(UG)\"这套语法由一系列原则和参数构成,它允许小孩构建/语言0都被理解为一种与/心智0各种可能的语法,并且,实际上也涵盖各种真实的语法\"按照乔姆斯基的判断,不管是行为主义还是结构主义语言学,属性无关的建制\"语言不依赖于个体说话者甚至语言社群,这种语言观念,乔氏称为/E一语言0(Ex-ematizledlanguage)\"他认为E一语言概念错误地理解了语言的本质,因而对语言持有另一种对立的立场)I语言(Intemaizledlanguage)\"据他的想法,语言研究应/从语言行为以及行为的后果转向产生行为的内在机制0\"困这个内在机制被乔姆斯基假定为是一个专司语言的认知模块,是人类认知系统中被称为/语言机能0(languaegcuaflty)的子系统\"语言机能的/初始状态0完全由基因决定,它内部表征了一系列的句法原则和与原则相联系的参数(即内部表征了普遍语法),在随后几年的学习活动中,通过设定参数,语言机能逐渐发展成一个相对比较/稳固0的状态\"乔姆斯基建议,把/语言机能0的初始状态和稳固状态视为/语言0,他统称之为/I一语言0\"说话者之所以能产生以及理解语言(具有语言能力),就是因为他的大脑内部表征了一套句法规则,这些句法规则,是说话者知道(cognize)的语言知识\"在I一语言观念下,每个人的大脑里都有个语言机能模块,它是语言的生物基础\"语言机能的可能状态决定了可能的人类语言的范围(语言机能的可能状态U,U,,,定义了每一个可能的I一语言)\"语言机能的成熟状态L是一个生成程序,它能生成无限多的I一语言的表达式El,EZ,,,,也从动物语言到人类语言的进化?65因此,让说话者具备判断一个语句是否合乎语法的能力\"语言行为都是语言机能的产物,即没有能于人的认知能力之外的/语言0\"所谓/语言0,就是I一语言;说一个语言群体操同一种语言,不过是说,这一群人享有一样的I一语言,具有相似的心/脑状态\"人脑是有限的,I一语言本身也是有限的,不过,作为理解和说话的手段(包含有递归规则),它能给说话者提供无限的能力\"经过重新定义之后,乔姆斯基将人类语言理解为人类独有的物种属性,它在本质上区别于动物的呼号\"支持这个信念的经验根据在于:人类语言具有突出的创造性特征,每个正常的说话者原则上都能够说出潜在无限长!无限多的新语句\"而另一方面,据科学家报道,针对非洲绿猴所做的目前最精密的/动物语言0研究表明,绿猴只有ro种不同的呼叫(只有非常有限的音节),并且,没有发现任何同人类语言的语法类似的东西\"[.2尽管在人工训练的环境下,黑猩猩们似乎能掌握上百个符号的意义,不过,这些成绩比起人类的语言能力来说,实在逊色太多\"而说话者能够创造性地说出一些新语句,并且他们具有说出一句潜在无限长的语句的能力\"按照乔姆斯基的推断,这个事实仅能依据这个假设得到解释,即说话者掌握了语法,掌握了一个规则系统(这个规则系统包括递归构造规则)\"在动物的各类呼叫中,从事动物语言研究的科学家没有发现任何同这样的规则系统类似的东西\"看起来,人类的语言与动物的呼叫之间,似乎就横亘着不可跨越的沟壑\"在不能找到进化的中间环节的情况下,说人类的语言是从动物的语言进化而来就有点不可思议\"乔姆斯基自己,甚至从来不使用/动物的语言0这个短语\"基于上述理由,乔姆斯基曾这样批评波普尔:/他关于语言进化各阶段的讨论预设了一种连续性,但事实上,他并没有在较低级的阶段和较高级的阶段之间建立起联系,也没有说明由一个阶段转化到另一个阶段的机制\"要言之,他没有给出论证来表明,各阶段属于同一个进化过程\"事实上,很难看出这些阶段之间有任何联系(除了在隐喻的意义上都被称为-语言.外)\"没有理由去假设这些-沟壑.可以弥合\"假设存在一个-较高级的阶段.是从-较低级的阶段.进化而来的过程,在这种情况下,并不比假定走路是从呼吸进化而来更有证据基础\"各阶段看起来没有重要的类似,似乎各有完全不同的过程和原理0\"=s2在乔姆斯基语言理论发展的诸阶段,他反对语言进化论的立场没有任何变化\"从他晚近的作品中抽取出几条论述,也许,可以构成一个不算得到清晰表达的论证:(1)/卜语言是大脑的属性,是语言机能诸状态中相对稳定的成分0\"],[或者/看起来,人类的语言机能是真正的-物种属性.,人与人之间几乎没有差异,在别的地方也再找不到类似物0\"1.02(2)/就视觉!运动以及其他系统而言,我们也许该去寻找它的生物同型以及进化上的关联,但是心智属性却不能以同样的方式去考虑0\"102(3)/我们必须谨慎,不要屈从于进化的幻象和适应的奇迹0\"102通过否认动物呼叫和人类语言之间的连续性以反驳语言进化论,并不算是乔姆斯基的首创\"至少,在进化论的另一创立者华莱士那里,可以发现类似的论证\"乔姆斯基并不掩饰这一点,相反,他还借重了华莱士提供的其他一些理据\"在进化论建立之初,达尔文和华莱士之间曾存在一个重要争论,这个争论延续到了现代\"按照达尔文的想法,动物的本能是可以变异的,并且同样也是自然选择作用的结果(有利变异的积累)\"/每一智力和智能也都是通过级进方式而获得的,,,所以,一切肉体上的,以及心智上的察赋必将更加趋于完美0\"1.3]尽管,他偶尔也提到:/有些本能,我们不可能弄清它是如何起源的;有些本能,不知道中间状态是否存在;有些本能极不重要,自然选择难以对它们发生作用,,0\"1川于稍后些的5人的起源6,达尔文进一步讨论了道德的本质以及人类的心智能力,认为它们同样是起源于低等动物,并且,就像人类身体结构的进化一样,受制于同样的进化论法则\"665哲学动态60120年第6期借助达尔文的经典表述,上述立场可以浓缩为,/自然史上的格言-自然界没有飞跃.不但适用于身体构造,同样也适用于本能0\"[02将之作为基本前提,加上语言本能的判断,就很容易演绎出平克等人倡导的语言进化论\"而在华莱士看来,关于道德以及人类心智能力,达尔文的结论/没有充分的证据支持,并且直接与一些很确定的事实相反.,,1.-2/我们要表明,它们某些确定的部分不可能是仅仅通过变异和自然选择发展而来的,因此,还要求用其他的影响!法则!或者是能动性来解释它们0\"1-7]以数学能力和音乐能力为例,华莱士举了大量例证以表明:一方面,在一些较原始些的人类那里,几乎不能说他们具备这些能力,比如一些竟然不能数到2或者3的原始部族\"另一方面,像音乐!绘画等能力的发展并不会给人们带来即时的适应环境的优势以帮助人们生存,比如古希腊艺术的繁荣并没有使它的人民免遭罗马人的侵略,而后者的艺术才能要逊色许多\"因此,他总结说,要解释人类的这些能力(包括数学!音乐!语言等),光诉诸变异和自然选择1或者适者生存)概念是不行的,步的一个结果,而不是原因0\"s2lI/看起来,它们乃是社会和智能进要注意区分的是,乔姆斯基的/语言0是个经过严格定义的概念,准确地说,指的就是作为语言生成程序的/语言机能0(languagefaculv);而华莱士笔下的/语言0是个比较接近日常用法的概念,t大体上,它相当于乔姆斯基所说的语言能力(lngiuitisccomPetence)和语言运用(hnguitiCpseiorfm-acne)的总和,而不关涉语言能力的生物基础\"值得指出,正是就语言能力而言,乔姆斯基才借重华莱士的理由来反对语言进化论,件对麦基恩(Mcgin)的新神秘主义予以同情,认为语言能力的产生对于人类来说仍然是一件很/神秘0的事情,有可能,它不是自然选择的产物,而是人类其他某些生物结构在进化过程中产生的副产品)比如大脑容量的增大\"三对诺瓦克语言进化模型的批判性考察统一的/语言进化论0名号下,集聚着并不完全一样的观点\"有些人像波普尔一样,把动物语言和人类语言都看做一个交际系统;一些着迷于镜像神经元的学者则猜测,镜像神经元可能是理解行动!模拟学习!以及模仿他人行为的生物机制,人类语言就是从一个基于镜像神经元系统的手势/理解系统演化而来;102更多的语言进化论者,一说到语言进化,心里想着的是/语言本能0(langUaeginstinct)或者/语言器官0(langua罗orsn),比如平克(Pginker,5.)!莱特福特(-ghtoot,D.)等人;也有f些学者,希望在乔姆斯基的系列假设上,建立起语言起源的进化论解释模型\"就20世纪语言哲学的进展来看,类似波普尔的观点已经太缺乏内容;因为有赖于科学发展的进一步检验,基于镜像神经元的猜测仍然让科学家就镜像神经元是否能够解释语言的进化争论不休;[022已有研究表明,在平克等人的观点里,作为/自然选择理论0的待解释对象是如此模糊;1川在其他地方,借助哲学分析和认知神经科学提供的经验证据,我们已表明/语言器官0概念对于解释语言本质没有太大的帮助\"这里,基于前述乔姆斯基反对语言进化论的理由,仅集中考察诺瓦克(Nowak,M.A.)等人提出的解释语言进化的模型\"这种模型是一条揉合进化论和乔姆斯基主义的折衷路向,值得研究的是,这样一条奇怪路线竟是如何可能给出的?为此,有必要重构这个模型,梳理其基本理论预设,并在此基础上对这个模型的解释力给予评价\"在一系列论文里,诺瓦克等人立足于/进化博弈论0建立了相关数学模型\"根据他们对模型的解释,/语法是为了要减少交流中的错误,从一个非常简单的规则系统通过自然选择进化而来\"0并且,/该理论能够为思考语言的起源和进化提供一条系统的进路0\"]下面是对这个模型的简要重构:2[从动物语言到人类语言的进化?67初级进化环境境交流者面对十分有限的环境和对象\"孟曰位进化压力力交流者通过发声来指称对象的成功概率(p\"等)体现其信息交流能力(函数F的值),继而导致不同的环境适应能力\"语言进化化音位形成:有限数量的声音与对象任意配对形成的单音节,阶数学模型型F(L,L,卜奇;氰j氢(pjq-,3L+p,\"qi-,段固定化\"符号一对象的联系得以建立并并理论预设设先天表征能力预设:必须假定人拥有将符号和它所指称的对象联系起来的表征能力,并通通过符号进行交流\"中级进化环境境交流者面对更广的环境和更多的对象\"语词阶段进化压力力数学模型型语言进化化理论预设设更多的对象信息需要被传达,但不断增加音位数量会导致在相似音位间产生更多错误(与与音位间的相似性\"成正比),因而拥有m个音位并用于指称m个对象的语言的适应性函数FF并非单调递增,为保证最大适应性(m)的最大值)必须音位数量m,从而被指指F(m)=仁1+(m一l)\"]一.艺犷=la\"(即F称对象数量a\"也被\"语词形成:有限数量的音位通过组合形成数量巨大的语词库以指称更大数量的对象\"先天音位学预设:必须假定人在不理解整个语词的情况下能先行准确地识别出构成那个词词的诸音位\"高级句法阶段进化环境境交流者面对愈来愈复杂的环境和对象(如必须在交流中有效地区分开一只熟睡的老虎和一一只扑过来的老虎)\"进化压力力数学模型型语言进化化理沦预设设有待传达的信息量数目N超过了语词数的总量(名词n加动词h),若增加新的语词固然可可增加信息传达的手段N妻n+hh,但也同时加剧了语词记忆的负荷,反而提高了交流失败的概率,因而必须通过语词的规则组合来传达更多的信息\"语句形成:/动词一名词0按一定的句法规则进行组合来有效地描述环境状况\"先天普遍语法预设:必须假定作为一个规则系统的普遍语法的存在,它生成一个潜在的候候选语法集,其中的一个语法在语句形成时被实现\"如前述,正是人类语言的创造性特征,促使乔姆斯基反对将动物的呼叫称为/语言0\"在否认人类语言和动物的交流系统之间存在任何关联后,乔姆斯基也否认能够给语言的起源以进化论说明\"视普遍语法为人类的遗传特征,是语言的本质,乔姆斯基认为它不可能从灵长目的任何生物特征进化而来\"诺瓦克等人的模型既不想否认乔姆斯基的系列立场,又想引人生物进化论,这就在最直觉的层面上破坏了乔姆斯基立场的融贯性\"当然,这也许并不影响模型的建立\"然而,由于利用了一系列理论预设,对诺瓦克模型之解释力的评价就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些预设以及这些预设与进化论语言观之间的逻辑关系是否合理:其一,先天表征能力预设人拥有将符号和它所指称的对象联系起来的表征能力,并通过符号进行交流的能力,这其实已经预设了某些语言能力,后者,正是乔姆斯基(以及华莱士)认为不能用进化来解释的/谜0\"其二,先天音位学预设人在不理解整个语词的情况下能先行准确地识别出构成那个词的诸音位\"在语言初级阶段,其构成成分是数量有限的单独有意义的音位,而在语言中级阶段,在此基础上可构成的语词数目是音位集的幂集,如果再考虑音位间的组合顺序的话,这个数量将是非常大的\"以/g盯,/v盯,/gai/这三个音位为例,根据诺瓦克的模型,由于将音位组合成语词的主要动力在于要传达更多先前无法传达的信息,特别是用于指称更多的新对象,那么一个组合后的语词可能与组成它的音位在意义685哲学动态60210年第6期上根本无关\"现在的问题是:在向语言中级阶段过渡时,一个听者如何有效区分/ga一av一agi0是三个连续被说出的音位,还是/ga一av0这个词和/脚0这个音位,抑或是/ga一av一gai0这一个词?不同的判断带来不同的交流效果\"没有理由假设交流者在交流时每次只说出一个意义单位(即要么是一个音位,要么是一个词),更无法设想交流者在传递一条信息后必须停留足够的时间再传递下一条以免引起误解\"因此在面对一串复杂的声音时,听者何以有效地识别出其构成成分继而理解整串声音?如果不能有效地做到这一点,诺瓦克的整个进化模型就是断裂的,因为语词的形成就是为了避免相似音位过多而产生混乱和误解以及由此带来的交流失败,而不能有效区分音节带来的交流失误则可能更严重\"由于新环境带来的生存压力不可能给交流者足够的学习空间以先行学会所有的语词再去交流,因为越长的学习时间意味着学习期间面临越高的交流失误率,也就意味着越多的生存危险\"这种危险如果超过了由于简单地引进新的音位而造成交流失误和生存危险,那么向中级阶段的进化就是不合理的\"因此很难看出除了诉诸某种先天能力之外,诺瓦克何以解释交流者具有的有效的音位区分能力\"在这里进化论的解释又一次预设了进化论不能解释的东西\"其三,先天普遍语法预设既然假定了/UG0,诺瓦克的进化论解释就得面对其他进化论者对/普遍语法0概念的挑战:(l)从语言学的角度看,乔姆斯基所寻找的作为诸语言共有要素的所谓/普遍语法0并不存在\"从乔姆斯基的想法推论,则如果语言能力根植于说话者/知道0的语法规则的话,那么两个说话者对于某一语句是否合乎语法应该毫无争议,然而,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2)从心理学角度看,如果语言习得不过是根据经验到的语料调整参数的话,那么学习外语就应该同学习母语一样的轻易,因为在两种情况下,都是根据同样的方式来设定天赋的语言原则\"这显然同事实不符\"另外,乔姆斯基方案也无法解释一些同脑损伤有关的事实,比如,一些在脑损伤后重新学习语言的案例研究表明,病人重新获得语言能力的机会同年龄相关,病人越年轻,恢复的可能性越大\"(3)从生物学的角度看,一些进化论者认为,人类根本不可能进化出被乔姆斯基称为普遍语法的东西\"因为地理上分割开的人类亚种会以的方式进化,如果语法是一个规则系统,那么可以想见,一些细微的差异可能引起整个系统的剧变,就像数学或者逻辑的公理系统一样\",2除了上述理论预设可能遇到的困难外,我们之不满意诺瓦克的进化论模型,还主要在于,它与待解释的经验现象存在一些不切合的地方,而这无疑是衡量一个模型其解释力的重要标准\"对于人类语言,语言学家早已认识到它的一些区别于动物呼叫的显著特征\"经洪堡特所阐明的特征之一是人类语言能通过音节的切分组合形成丰富的语音系统,这种音节的切分特征是动物所缺乏的;另一个重要特征就是乔姆斯基所说的语言的创造性,正是这个经验性事实,佐以刺激贫乏论证带来的压力,促使乔姆斯基复活了一种天赋论,认为人天生就在大脑的语言机能里表征了一套句法规则\"在诺瓦克的模型里,因为预设了用符号表征对象进行交流的能力和音节切分的能力,这就没有为解释动物呼叫和人类语言之间的差异留下空间\"做一种极端的理解,则他们提供的数学模型竟然同样可以应用于动物,比如绿猴或者其他能发声的灵长类动物,而一些研究表明,前者确实已具备用某种呼叫指称某种对象的能力(相当于诺瓦克所说的初级阶段)\"1洲这样看来,他们提供的模型就既不是对动物呼叫的模拟,也不构成对人类语言的进化解释\"总之,仅就不能解释为什么动物没有像人类一样的语言而言,无论如何,不能认为这样的模型对语言的起源或者本质提供了解释\"关于乔姆斯基方案的系列假定,一直争议不断\"1]52基于这样一些假定,同时,还需要面对乔姆斯基本人为反对语言进化论提供的强劲理由\"对于诺瓦克建立的这样一个腹背受敌的尴尬模型,我们确实不认为它已经填平了从动物语言到人类语言之间的够隙\"从动物语言到人类语言的进化?69结语如果以解释语言的本质作为语言哲学的核心任务(一些语言哲学家将之归结为解释语言的意义),则这个任务的完成未必依赖于对语言起源的解释,就像一个数学哲学理论不需要包含对数学起源的解释一样\"当然,语言起源的研究有其自身的价值,并且,有可能为思考语言的本质提供指引\"语言的起源,语言的本质,语言的习得,这些问题似乎都还缺乏十分满意的答案;我们甚至不清楚,/语言0该如何定义\"对黑猩猩及大猩猩所做的科学研究表明,/我们对于猿类与人类的语言鸿沟,应保持开放的态度0\"饰2不管这条鸿沟能否由进化来搭建一条桥梁,动物没有像人类一般的语言,这个事实给任何语言起源理论都提出了性要求,即任何一个模型或者任何一种理论,只要它不能说明动物语言和人类语言之间差异的形成机制,就不算是一个成功的理论\"而源于华莱士,得到乔姆斯基精致阐述的非连续性论证则让所有的语言进化论者面临在动物语言和人类语言之间建立进化联系的压力,正是这个丝毫未得到缓解的压力,让我们已无法满足于/从动物语言到人类语言的进化0这个隐喻似的说法\"当生物科学家告诉我们,眼睛如何从感光单细胞进化而来,很少有人会怀疑科学的力量,也不会认为对眼睛的结构或者功能的解释还需要诉诸其他社会因素\"然而,作为一种复杂的现象,语言体现出物理的!生理的!心理的!以及社会的特征\"就语言的生物基础而言,作为生物结构的人类大脑当然是进化的产物\"不过,同时作为很大程度上是一种社会技艺的东西,自然选择就不太可能为语言提供充分的解释\"所有的进化论者,倘若想为语言起源提供一个合理的解释,都不应该忘记华莱士和乔姆斯基的教导\"注释=]费尔迪南#l德#索绪尔:5普通语言学教程6,高名凯译,商务印书馆,2008,第108页\"[22[8]Chomsky,N.,坛刀召正姐g巴a耐Mind,H,ourtBraeeJovaovieh,Ine.,1968,p.5,即.6n7一68.[32Rnker,5.,&Bloom,P.,/Nat耐lan即娜andntu司,ealeeti后n,,.刀e加U勿rl耐肠i\"反必nasec784,19男).13(4),pp.7价-=42卡尔#波普尔:5客观知识:一个进化论的研究6,舒炜光等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1,第246页\"[52波普尔本人认为,动物语言和人类语言共有两种较低级的功能)表征和发信号,人类语言还有两种在低级功能基础上发展起来的高级功能)描述和辩论\"高级功能不能代替低级功能,但是高级功能建立一种对低级功能的可塑性控制\"[6]Chomsky,N.,/Knowled罗ofUn即哪:ItsElementsandorigins0,Philosol2hic以Tanrsac而nsofteRho少al腼记妙of肠n-面n,反成3B,刀如之肥应al反icnsec,Vol.295,No.1077,pp.223一234,1981.[78=4]=26]杰拉德#戴蒙德:52第三种猩猩6,王道还译,海南出版社,25x又,第147一172页;第147一172页;第巧7页\"[9][10][112[12]Chomsky,N.,刀玩-HoroonsintheStu为.of玩林g川%,andMind,Cambridge:Cambrid罗UniversityPress,2(X刃,p.27,p.3,P.147,p.73.[138[14]1152达尔文:5物种起源6,舒德干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第2页;第154页;第157页\"1168[172[18]Walace,A,R.,刀口刚inism,Macmillan,18,p.513,p#516,p.slg#仁19]G.凡zzolati&M.A.Athib,-8力刀,哪withinourGrasp,,,施呷\"i瓜,21,1998,即.188一194.[20]D#Biekeron,/Ltan即哪Evoluion:ABrtiefGuideforUn加sts0,/移gUa!117,205,即#0510一526#1212Botha,R.P.,/Neo一D~nianAccousOtnfteEvholutinOofl朋,昭e,.,纽八邵地邵&Co~山.e\"-必n,Vol,17,NO#3,1997,p.249一267.=22owak,M.A.aNndKrak~8033.,D.C.,/TheEvolutionofl五Ilguage0,乃况.N山之.ACad户sci.召S今.%,1999,p.5028-ossPible?0,Phi肠srh娜撰瓜-ot勿nson而肠汉以蜘of加了招肠内卯andK舰麟le确鹦,=238Haiangadi,J.N.,/Hotw151丑Ilguaeg0伴nCouriPublishingCompany,1987,P.176一180.1582刘小涛:5乔姆斯基的/学习理论论证0和模块性假定6,5哲学研究608年第120期\"(责任编辑徐亚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