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卷 第1期
2008年2月
理 工 高 教 研 究
JournalofTechnologyCollegeEducation
Vol.27 No.1
February2008
我国高等教育发展史上一座丰碑
———西南联大精神带给我们的启示东南大学 蒋琳,马文婷,蒋盼
摘要: 西南联合大学是我国高等教育发展史上一座丰碑。在残酷的战争条件下,她的学术充满了生气和活力;在外
部高压下,她完好地保持了固有的自由、民主的精神气质;而富有自由思想和人格魅力的校长在很大程度上成就了她现代大学的风姿。这些都是我们今天思考大学精神,建立现代大学制度应继承和发扬的。
西南联合大学是抗日战争期间,由平津两地内迁和自由”的精神去完成自己的使命。战争没有完全阻昆明的国立北京大学、国立清华大学和天津的私立南碍学术的发展,却从另一个侧面反映出战争爆发时候开大学南迁联合组成的一所高等学府。在极其艰难中国学术的强大生命力,这生命力主要由当时一批学的岁月,生活、学习都非常困难的条件下,西南联大者的风范来共同构成。钱穆在《八十忆双亲・师友杂“结茅立社,弦歌不辍,”推进科学与民主,传播教育与忆》中,曾深情地回忆过战前,他在北京大学和陈垣、学术,走出了一条极其不平凡的道路,涌现出大批真马叔平、吴承仕、萧公权、杨树达、闻一多、余嘉锡、容正的知识分子,为国家培养出一代国内外知名学者和肇祖、向达、赵万里、贺昌群等学者谈论学术的情景,众多建国需要的优秀人才,而她的学生把她的种子撒钱穆说“:皆学有专长,意有专情。世局虽艰,而……遍了世界各地。反思今日大学,是不是我们的条件太各自埋首,著述有成,趣味无倦。果使战祸不起,积之好,我们的抱怨太多,我们的精神过于贫乏,我们的知岁月,中国学术界终必有一新貌出现。”在《钱识分子是不是应该自我省思。
穆与中国文化》中,曾提到钱穆“承认30年代的中国学术界已酝酿出一种客观的标准,可惜为战争所毁,至今未能恢复”的惋惜。30年代的中国学术界,它的
一、在战争笼罩下创造不平凡的成就
按照客观常例,战争是可怕的,残酷的,它将给整发展和延续,即是后来的西南联大。说过,当个社会及其心理、个体及其生活带来巨大的改变,高时的政治中心是重庆,而思想和文化重心则在昆明的等教育同样不可避免。但西南联大的学者在战争中西南联大。西南联大当时号称“民主堡垒”,在思想上的经历,却有它相对例外的一面。战争虽然对其教学是继续五四的传统。那时在属于北大、清华一系的教和研究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但并没有扼杀联大人授群中,思想的主调还是“民主”与“科学”。在教学方的创造生命。此时联大学者的学术生活方式及其对面也保持了知识分子清贫乐道、教书育人的生命特学术的热情和执著并没有中断,而能够以完全”质。
作者:蒋琳系东南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硕士研究生;马文婷系东南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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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校教师的聚集,使得教师的力量比战前的各校作精神,是知识分子能办成大事的一个例证。冯友兰大为充实,开出的课程大都分别是由专于该门的教授教授在纪念碑的碑文中说得好“:三校有不同之历史,担任。这一时期,在艰苦的教学和生活条件下,多数各异之学风,八年之久,合作无间。同无妨异,异不害教师努力克服各种困难,坚持严格认真的教学传统。同,五色交辉,相得益彰;八音合奏,终和且平。”闻一多先生每天在豆油灯光下工作至深夜,认真备课
三位德才兼备的领导者,在他们的骨子里都渗透
和讲课。他讲《楚辞》时,拿着他四易其稿的《天问疏着“自由、开化”的思想,有着完善的治学策略。他们证》给学生逐字讲解。理学院的一些教师也克服教学对待学术自由的态度,同他们的思想也感染着时下的设备上的种种困难,设法维持教学。生物系的动物实知识分子。在这些领导者的感化和领导下,西南联大验因缺乏原料与设备,不能够做肌肉神经试验,教师师生在抗战艰苦的岁月中始终保持着学术自由、言论便就地取材,以昆明本地特产蝾螈为材料做蝾螈呼吸自由,并且推动着战时学术事业的不断向前发展。实验。地质地理气象系把校舍附近的碉堡改做气象台。工学院各系教师在基础课方面对学生保持严格的要求。工学院的学生在艰苦的条件下仍然保持艰
三、外部压制下保持了自由之精神
大学自由才能成就自由的大学。联大是自由独
苦奋斗的作风。正是这种精神和对待学生的态度,立的,才使她守护了大学的精神家园,成为中国20世让他们赢得了学生们的认可和尊重,同时这种精神也纪为数不多的真正的大学之一。联大人以其的反映了他们对待学术的态度“并铸造出一种全新的,精神和意志在那个堡垒中继续研究学术,虽然困难重‘战时’人文精神”,创造了中国现代教育文化思想史重,但他们对中国现代学术所进行的思考却是冷静而上的奇迹。
深刻的,对人才培养所做的贡献是不可磨灭的。西南
我们今天高等教育发展,所谓一流大学的建设,联大成立时,正值陈立夫出任教育部,这时候国并没有使我们的大学强大起来,更不要说伟大。我们民党加强了在教育方面的控制。1939年蒋介石在第过于满足她物质的需求,而导致她失去了精神,特别三次全国教育会议上,声称“今天我们再不能附和过是知识分子或称学者的群体越来越小,甚至消失。越去误解了许久的教育的口号……应该使教育和是获得了优裕的条件,我们的大学越是没有自己的精军事、政治、经济一切事业相贯通。”要求“教育界齐一神,还会变得更加的贪婪和自我,更加远离社会良知。趋向,集中目标,确确实实为实现三民主义而努力。”
反对“各逞所见,各行其是。”
西南联大也同样受到的控制和干涉。但
二、著名校长打造象牙塔
大学是需要精神引领的,她首先需要能引领大学西南联合大学校长梅贻琦先生曾在《大学一解》中强精神的校长。一个好的大学必须有一个好的领导者。调,大学师生要与全民族共命运,关注现实,而“不能一个好的领导者应该有着治学的精神,这样才能使学为一时一地所限止干可以计日而待之近功”。联大学校充满活跃的学术风气,并能发扬和保持下去。俄罗生也有着光荣的传统,教师的资产阶级自由主义斯著名教育家苏霍姆林斯基曾说过“如果你想让教师思想也较浓厚。因此联大师生对当时的教育甚的劳动能够给教师带来乐趣,使天天上课不至于变成为反感,要求教学与学术的自由,奋起抵制。在校自一种单调乏味的义务,那你就引导每一位教师走上从由主义传统的压力下,校务委员会也不能不多少反映事研究这条幸福的道路上来”。富有自由思想和人格教授们要求教学与学术自由的愿望。到后期联大学魅力的校长在很大程度上成就了联大现代大学的风生运动蓬勃开展后,联大被人称为“民主堡垒”,国民姿。三校领导梅贻琦、蒋梦麟、张伯苓都是我国有名党对联大的控制也就宣告破产了。的教育家,联大的合作可以看作是中国知识分子合作
从深层的制度上看,联大的教授积极参与学校治
精神的一个缩影。他们的精诚合作是联大取得成就理也是她能抵制外部压力,倡导学术自由的重要原的保证。中国读书人是识大体的,特别是那些受过中因。教授治校制度为知识分子的学术自由提供了一西两面文化教育的知识分子,在关键时刻体现出的合个契机。正是有这样制度安排,教授们才可以拥有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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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自主权,教师拥有教学自主权必然带来学术的尊年前后出生的人为代表。这三代学人的共同的特点严,并把教授治校落到实处。西南联大的成功在很大是在抗战前基本上完成了学者的准备阶段,开始迎来程度上得之于教授。
自己学术上的丰收期,当时最年轻的教授如钱锺书、
无论是研究者还是实践者,都认为我们高等学校费孝通等人已留学归来。正因为有了这三代学人的没有办学自主权,在学术、教学中充满了不自由。这共存,西南联大就形成了相对稳定且知识结构、学术种对与高校关系的判断是正确的,但是更关键的视野、能够互补的知识分子群体,这就为后来的文化问题是我们要思考:如果解决了高校和之间的隶繁荣和思想鼎盛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人才的聚集自属关系,给了高等学校自由,并不一定使得教授有了然形成一个相对稳定的学术群体,在这个群体中自然自由的创造空间,因为我们有教授治校的先例,却没形成的大体一致的学风,构成这个群体的学术传统。有得以保留和继承。不能建立教授自由的保障性制这个传统即是陈寅恪在王国维纪念碑中所说的“自由度,要有自由的学术风气是相当地困难的,相应地,大之意志和之精神”。陈寅恪说:“唯此之精学就失去了自由之精神。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日久,共三光而永光。”在那个时代,这个群体的学术贡献,正是这种学术精神的体现,如果没有精神和自由精神的支
北大、清华、南开在抗战中的偶然联合,使当时中
四、自由条件下学术思想纷呈与繁荣
于教师来自三校,在教学思想上,具有各自的学术专
西南联大文学院教授,大多是好学深思之士。由配,学术研究必然会成为荒芜的平野。
长、各派的学术观点、各种政治倾向的教师荟集,各就国人文和自然科学的多数第一流人才汇聚在一起。所专所好开课,在各系讲坛上出现了旧中国学术界各头脑中孕育着各种学术思想的学者,形成相对稳定、家纷然杂陈“、自由”讲学百家争鸣的局面:在中文系学术视野、能够互补的知识分子群体。他们都保守了既有“里应外合”充当“杀蠹芸香”、改革中国封建文化知识分子的纯正、宽容以及交往中的无私与淡雅,带的进步学者,也有“宁坐三年牢,不愿看一句新诗”的来了学术的繁荣。老古董;有从事或提倡反映现实的现代文艺创作的作
贺麟先生曾经写过一篇名为《学术与政治》的论
家和文艺批评者,也有“反对作家从政”、反对“文艺载文,在文章中,他这样说“:学术在本质上必然是抗战之道”的颓废文人。在外文系,既有研究但丁、歌的自由的,不能自由的学术,根本上不能算是学德、莫里哀、拉辛等等的专家,也有穿着长袍马褂,在术。学术是一个自主的王国,它有它的大经大法,它课内宣扬美国的“新人文主义”,在课外大讲“红学”;有它的神圣使命,它有它的特殊的广大的范围和领提倡“林黛玉精神”的“雅士”有英国“新批评派”的追域,别人不能侵犯,每一门学术都有它的负荷者或者击者,也有宣扬尼采的法西斯主义哲学的人。在哲学代表人物,这一些人,一个个都抱‘鞠躬尽瘁,死而后心理学系,既有人介绍,从新康德主义、新黑格尔主义已’的态度,忠于其职,贡献其心血,以保持学术的独到罗素实证主义、新实在论等等帝国主义时代资产阶立自由和尊严。在必要时,牺牲生命,亦所不惜。因级各种最“新”哲学思想,又有人配合当时国内复古主为一个学者争取学术的自由和尊严,同时也就是义逆流,大讲中国封建主义的哲学。此外也有认真治争取他自己人格的自由和尊严。假如一种学术,学的佛学专家。在历史系,则有以古讽今、抨击国民只是政治的工具,文明的粉饰,或者为经济所左右,完党反动统治的进步的历史学家。
全为被动的产物,那么这一种学术,就不是真正的学
他们是由30年代前完成中西教育的三代知识分术。”大学教授,特别是那些有名望的教授,对于学术子共同组成的。谢泳先生认为,第一代是出生于19自由和尊严的守望,有着崇高而可敬的认识,由此我世纪末的那一批人,以陈寅恪、刘文典、闻一多、朱自们不难领略当年知识分子的良知和风骨。清等人为代表;第二代是20世纪初的那一代人,以
教学上的师生关系也体现了思想的多元化和民
1900年前后出生的为代表,如王力、浦江清、钱端升、主化。西南联大的民主学风并非由文人学者独享,教
叶公超等;第三代则以钱锺书、费孝通、吴晗等1910师们也鼓励学生思考,去发现,敢于阐发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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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见解。在联大,由于没有统一的教材,教授而难遇”。碑额“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纪念碑”由中国文讲课就各自阐发自己最新的学术见解,或者把自己的学系闻一多教授(清华)用篆文书写,碑文由中国文学研究成果拿出来和同学切磋。如果学生有不同的意系主任罗庸教授(北大)书写,阴面为“国立西南联合见,可以向老师发难。遇到这种情况,教师并不认为大学抗战以来从军学生题名”,由中国文学系唐兰教是侵犯了自己的学术尊严,而是很有雅量地点头微授(北大)篆额,834名学生的名录由算学系刘晋年教笑,欣赏自己弟子的见解,并从中吸取和利用有价值授(南开)书写,三校五教授合作完成一碑,堪称一绝。的观点。
北京大学曾照原样进行复制,立于西校门内校史馆附
梁启超论清代学术“极绚烂”的原因,其中有一条近,以供后人瞻仰。西南联大已成为历史,但是,那些即是“旧学派权威既坠,新学派系统未成,无‘定于一优秀知识分子的形象和他们对待学术的态度和精神,尊之弊’,故自由之研究精神盛”。这“自由之研究精成为我们今天的楷模。对我们今天从事高教研究的神”可以说是学术繁荣的命脉。联大的学者们正是有人员来说学习他们无疑是笔丰厚的收入。联大人对着这样“和自由之精神”,他们才能在学术的领域待学术之态度,也能够惊醒我们所谓的仍在”愤笔疾中绽放光彩。也使得人们在忆起当时的联大学者时,书”的学术研究人员。对于联大领导者的研究,为我依然有着深深地敬畏之情。
在艰苦的条件下,联大人生活得很愉快,因为有学术之趣味;在强权的阴影里,联大人生活得很超凡,因为学术之自由。而他们更让我们尊重的是给我们留下了多样的思想。给时代和后代留下永不生锈的思想,需要学术上的民主、宽容,需要学术批评,更需要怀有对学术的感激和景仰。我们今天批评学术创新无力、学术成风的时候,可能更应该主要的是从学术群体自己查找原因。
们今天高等教育学校的发展会是笔宝贵的财富。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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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五、西南联大精神启示
联大虽逝,但她的办学实践给后人很多启发和教育,她的校风与学风值得发扬。在1946年结束时,在新校舍(现云南师大院内)建立了一个纪念碑,碑文由文学院院长冯友兰教授(清华)撰写,叙述了西南联大的历史,并对她的历史意义进行了分析和总结。碑文中提到西南联大“内树学术自由之规模,外来民主堡垒之称号”,并认为西南联大为“一代之盛事,旷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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