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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庄稼人”的收成
作者：冷玉斌
来源：《七彩语文·中学语文论坛》2017年第01期
前些时，有位朋友想办一场有关传统文化与语文教育的论坛，有老师留言说，做这个还不如多教教我们教学的技巧。朋友发现这么说的还不在少数。我想，且不论这说法背后的是与非，至少一下子就能看出，语文教师认为“传统文化”还没“教学技巧”实用，对课堂、对专业，他们特别重视的还是：语文，该怎么教？
是啊，语文，到底怎么教？这是个大问题，直接问向了语文教学的根本，虽说是老生常“问”——叶圣陶先生1961年在呼和浩特跟语文老师讲话，题目就叫《怎样教语文课》——的的确确，常常问起的恰恰是常常缺少的，就是常常需要的，谁不想弄明白语文到底怎么教？谁又都知道，这个问题几乎无法回答，不是答不出，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怎么答有怎么答的理。最近，读了张正耀老师所著《语文，究竟怎么教—— 一位特级教师的69条教学建议》，我惊喜地发现，这个大问题、老问题在书里得到了好的阐释与回应，张老师的回答中肯、有效、有益，特别是他还找到了回答此问题的最佳路径，就是紧紧围绕实践来探讨、分析，换句话说，他的“究竟怎么教”直面教学问题，没有奢谈理论，不是空言愿景，是让人信服的现场，是在实践中生长出来的。这本书，是做了三十多年“庄稼人”的张老师所捧出的收成，质朴、芬芳，清澈、深邃。
“究竟怎么教？”简要言之，张老师的回答是四个方面：能领悟，懂取舍，会设计，知聚焦。四个方面各执一端，内里沟通，汇聚他对“怎么教”的回应和导引，形成的69条建议，条分缕析，既实在又实用。用他自己的阐发，“能领悟”指教学观念的创新与教学“本钱”的积累；“懂取舍”是就教学中所涉及的相关要素来谈认识，如文本解读、教学内容确定、环节安排和活动展开等；“会设计”，主要就教学程序与步骤来提建议，如课堂导入、课堂总结、课堂拓展、课堂提问等，乃至对“时代背景”“作者介绍”的设计都作了有针对性的分析；“知聚焦”，主要是从“语言教学”这一语文教学的根本来谈感受与体会。听上去，似乎无甚高明，其实不然，张老师对“究竟怎么教”始终有一个明确的关注，即关注学生“思维发展”，这一点是他教学观的根基与前瞻，所以，以上四个方面，并非某些期刊一再重复的陈词滥调，是浸润了张老师活泼泼思维的探索与发现，所落实的，正是张老师引为个人教学主张及本书核心指向的至理之言： “在需要的时候说恰当的话。”
张老师放出眼光，拿来叶老此言，以其为奥卡姆剃刀，删繁去冗梳理教学，如老吏断狱，对教学与课堂时有一针见血之洞见，最终达成的就是“让语文课堂教学中的每一块专题、每一点内容、每一个环节、每一种方法”不再是可有可无、可用可弃的“鸡肋”，而是“能够充分发挥教学效益，能够对学生阅读理解能力、语言应用能力的形成与提升有所裨益”——语文，就该这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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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其如此，书中对专题、内容、环节、方法的琢磨与推敲不胜枚举，张老师独具慧眼，用“在需要的时候说恰当的话”丈量课堂，审视教学，自有高论、妙着。举几个浅浅的例子，出自“会设计，提升思维能力”一辑，都与课文作者、时代背景有关。说起来，我读初中时，就这两块老师也大段大段讲，学生糊里糊涂记，想不到，多年以后，情形未有彻底转变。张老师所听一节《呼兰河传（节选）》中，教者为了让学生明白“我”为什么怀念儿时美好生活，链接有关萧红的材料，包括她的生平与创作情况，这种情况并不鲜见，在小学听《我和祖父的园子》一课，教者往往也有如此设计。张老师立即指出这样的设计不合适，现实生活中的萧红（“真实作者”），创作中的萧红（“隐含作者”），两者不可等同，如果混淆起来，那就是把小说当散文教了（见《为需要而“知人论世”》）；一位老师上胡适的《我的母亲》，在每一个讨论的点都链接了相应资料，张老师说，这正是花了大量时间与精力脱离文本去“知人论世”，忽略了这一篇具体散文应有的教学意义（同上文）。由此他提醒道，“走近作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学生在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样的知识（见《“走近作者”要适逢其时》）。三个案例很典型，第一个是文体理解需要，第二个是文本教学需要，第三个是语文知识需要。日常教学中，教师在“需要”处，多熟视无睹信手为之，没有说恰当的话，做恰当的事，结果，让语文教学或者茫然失措，索然无味，或者尾大不掉，徒劳无功——语文，不能这么教。
本书四个板块，正是在“在需要的时候说恰当的话”这一总体思想之下，从“语文，究竟怎么教”出发，剖析了很多“语文，不能这么教”，同时，提出了“语文，就该这样教”。1976年，在曾深受纳粹之害的德国，政治教育学者齐聚博特斯，达成了关于政治教育的《博特斯共识》，该共识有三个重要原则：禁止灌输，保持争议，培养学生的分析能力。毫无疑问，对教育者而言，如何让自己不总是被灌输，慎思、明辨，保持争议，培养自己的分析能力，这是多么重要。就这一点，张正耀老师不折不扣是更多语文教师的榜样。从教多年，行思不止，书里贯穿的是他对语文教学的理性思考，照映的又是他这个作为思想者的人。说一个细节，相应板块前均有一首小诗作为小引，张老师所录每一首都妥帖又绝妙，他之涉猎广泛与思考深入可见一斑。
进一步讲，不管是哪一种需要，都是学生语文学习的需要，所谓恰当，就是经由“领悟、取舍、设计、聚焦”而来的“恰如其分”，当两者合拍，不偏离，不过度，教学一事就成了，这又让人想起木心先生那句话：“《红楼梦》中的诗，如水草。取出水，即不好。放在水中，好看。”张老师书中也引用了。现在想想，可以提醒语文老师的，仍是那句大白话，所有的教学要为学生的学习服务，当语文教学真的能在语文学习的“水中”，那也才好看。有了真正好的语文学习，“学生入了门了，上了路了，他们能在繁复的事事物物之间自己探索，实践，解决问题了，岂不是就用不着给‘讲’给‘教’了？这是多么好的境界啊！教师不该朝这样的好境界努力吗？”（叶圣陶《大力研究语文教学 尽快改进语文教学》）
行文至此，不觉又有所悟，张老师身在一线多年，他的思考都建立在实践的坚实大地上，那么，同为普通语文教员的读者，无须妄自菲薄，而是接收一个明确的讯息，即通过自己的实践，也来回答“语文，究竟怎么教”。怎么做？无他，像张老师这样，做一个“庄稼人”，不忧不惑，慢慢耕耘；相信种子，期待收成：“你的文字是种子，灵魂是农夫，而世界是你的园地；好好耕耘吧，接着你便有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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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江苏省兴化市第二实验小学） （栏目责编：葛 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