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0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

杨伯峻《论语译注》

【译文】孔子说：“颜回多么有修养呀，一竹筐饭，一瓜瓢水，住在小巷子里，别人都受不了那穷苦的忧愁，颜回却不改变他自有的快乐。颜回多么有修养呀！”

【注释】箪：音单，古代盛饭的竹器，圆形。

朱熹《论语集注》

食，音嗣。乐，音洛。箪，竹器。食，饭也。瓢，瓠也。颜子之贫如此，而处之泰然，不以害其乐，故夫子再言“贤哉回也”以深叹美之。程子曰：“颜子之乐，非乐箪瓢陋巷也，不以贫窭累其心而改其所乐也，故夫子称其贤。”又曰：“箪瓢陋巷非可乐，盖自有其乐尔。其字当玩味，自有深意。”又曰“昔受学于周茂叔，每令寻仲尼颜子乐处，所乐何事？”愚按：程子之言，引而不发，盖欲学者深思而自得之。今亦不敢妄为之说。学者但当从事于博文约礼之诲，以至于欲罢不能而竭其才，则庶乎有以得之矣。

钱穆《论语新解》

箪，竹器。瓢，以瓠为之，以盛水。

在陋巷：里中道曰巷，人所居亦谓之巷。陋巷，犹陋室。

本章孔子再言贤哉回也，以深美其虽箪食瓢饮居陋室而能不改其乐。孔子亦自言：“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宋儒有“寻孔颜乐处，所乐何事”之教，其意深长。学者其善体之。

【白话试译】先生说：“怎样的贤哪！回呀！一竹器的饭，一瓢的水，在穷陋小室中，别人不堪其忧，回呀！仍能不改其乐。怎样的贤哪！回呀！”

《毓老师说论语》

《韩诗外传卷十》颜渊问于孔子曰：“渊愿贫如富，贱如贵，无勇而威，与士交通。终身无患难。亦且可乎？”孔子曰：“善哉！回也。夫贫而如富。其如足而无欲也；贱而如贵，其让而有礼也；无勇而威，其恭敬而不失于人也：终身无患难，其择言而出之也。若回者其至乎！虽上古圣人，亦如此而已。”

《潜夫论·遏利》云：“因懂于郊野，守志笃固，秉节不亏。宪禄不能固，威势不能移。虽有南面之尊，公侯之位，德义有殆，礼义不班，挠志如芷，负心若芬，固弟为也。”

颜回，德行科，有圣人之道，“具体而微”（《孟子·公孙丑上》）。为七十二贤之首，孔庙四配之一——复圣，能“克己复礼”。

孔子之所以重视颜回，因其有所志、有所乐。常人则往往受不了此种忧而改其志，唯有颜回能“素患难，乐乎患难；素贫贱，乐乎贫贱”，任何环境都不改其所志、所乐，并非傻呆呆也。

孔广森《经学卮言》云：“古之得道者，穷亦乐，达亦乐，所乐非穷达也，道得于此，则穷达一也。”

颜回乐什么？乐天之道，天道行健（《易经·乾》“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诚者，天之道；诚之者，人之道”（《中庸》）。“用之则行，舍之则藏”（《述而》），“隐居以求其志”（《季氏》）。“养其身以有为”（《礼记·儒行》），“君子以饮食宴乐”（《易经·需卦》），饮食宴乐以养之，当隐则隐，“不易乎也，不成乎名”，“隐而未见，行而未成，是以君子弗用也”（《易经·乾卦·文言》），潜龙也。

何士明《论语解读辞典》

【注释】（1）贤哉，回也：贤，才能、德行好。哉，助词，表示感叹语气。回，颜回。颜回是孔子最得意、最看重的一个弟子。也，助词，用于句末，表示肯定。

（2）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箪，古时竹制或苇制的盛器，常用于盛饭。食，食物，如饭食、粟食等。瓢，葫芦瓢，用来舀水、盛酒的器具，也泛指舀水器。饮，作名词用，饮用的水。在，处在，住在。陋巷，狭陋的街巷。一说人所居亦谓之巷。《论语》的”陋巷“是指居室，非指街巷之巷（见刘宝楠《论语正义》引王念孙说）。

（3）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人，泛指人们。不堪，忍受不了。两个“其”：第一个，指“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这种穷困生活；第二个，指颜回的既有的淡泊处世态度和乐观心境。

【译文】孔子说：“德行好啊，颜回！一箪饭食，一瓢饮水，居住在陋室。人们忍受不了那种（穷困）愁苦，颜回（却）不改变一向以来的快乐。德行好啊，颜回！”

【提示】成语“箪食瓢饮”典出本章，简作“箪瓢”，为安乐守俭之辞。

【读书感悟】

从周敦颐提出寻“孔颜乐处”以来，历代学者围绕孔子颜回“乐什么、何以乐”进行了深刻的研究。我不是学者，单从孔子对颜回的评价来看，我认为颜回的乐在“好学”，并因“好学”而乐。

何为“好学”，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论语·学而》

在《论语》中，孔子两次感叹颜回“好学”但不幸早夭。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论语·雍也》季康子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论语·先进》

为什么说颜回“好学”呢？子曰：“吾与回言终日，不违，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回也不愚。”《论语·为政》子谓子贡曰：“女与回也孰愈？”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与女弗如也。”《论语·公冶长》

从这些章节中我们可知，“好学”不能或说不一定能解决人的衣食住行等外在的物质需求，但能让人内心快乐，而且这种快乐能让人忘记或者安于外在物质的困乏。这也许就是我们常人与圣人的差别。

写到这里，我脑子里忽然出现了北大数学天才韦神，他应该算是当代颜回吧。